作者：拉尔夫?R.格林森[美]
阻抗阻碍病人的自由联想、妨碍病人试图回忆和达到对顿悟的理解领会、针对病人的合理化自我及想改变的愿望起反作用的力量，所有这些力量都可以称之为阻抗。
什么是阻抗
阻抗意味着对抗。
阻抗是病人拥有的对分析性方法及过程起反作用的反向力量，即阻碍病人的自由联想、妨碍病人试图回忆和达到对顿悟的理解领会、针对病人的合理化自我及想改变的愿望起反作用的力量；所有这些力量都可以称之为阻抗。
阻抗可以是意识的，前意识的或潜意识的，可以通过情感、态度、观念、冲动、思维、幻想和行动表达。
阻抗本质上是病人对分析的进展、分析师和分析性方法及过程起反作用的反向力量。
就病人的神经症而言，阻抗具有防御的功能。阻抗反对分析性方法的作用，维护病人的现状。
阻抗保护神经症，反对病人合理化的自我和分析性情景。既然精神生活的各个方面都具有防御的功能，那么它们都会满足阻抗的需要。
阻抗的临床表现
我们在能够分析阻抗之前必须能识别阻抗。
因此，我打算在此简单描述一下分析过程中出现的阻抗的一些最典型的特征。为了给初学者提供清晰的指导性的信息，我将要引用的例子是简单而明了的。
应该记住的是阻抗常以微妙而复杂的形式出现，复合或混合的形式，单一的，独立的例子不是常规。同时要强调的是所有的行为都能具有阻抗的功能。
实际上，病人的素材也许清楚地揭示了潜意识的内容，本能的冲动，或被压抑的记忆，但这并不能排除可能同时有重要的阻抗在起作用。
例如，在某个分析时段，病人为了避开讲述显示其正面对性诱惑的经历时，可以生动地描述某些攻击行为。
没有哪个行为不被阻抗所滥用。而且，所有的行为都具有冲动和防御两个方面。不过，以下的临床例子将限于阻抗的简单的，典型的，最明显的特征。
01
病人沉默
这是精神分析实践中碰到的最明显，最常见的阻抗。
一般来说，这意味着病人有意或无意不愿向分析师交流他的思维和情感。病人也许知道他的不情愿，或者他只是感觉到头脑中好像没有任何想法。
在这两种情况下，我们的任务是分析沉默的原因。
我们想揭示反对自由联想的动机，我们可以这样说：“此时可能是什么使你逃离了分析？”
或者我们可以追寻“头脑中没有任何想法”的感觉。“可能是什么造成了你头脑中没有想法？”或者：“你好像把某些东西变成了一无所有，会是什么呢？”
我们的方法建立在这样一个假设之上，即头脑中一片空白只会在深度睡眠中出现，否则“没有任何想法”就是阻抗造成的。
有时尽管沉默，病人的姿势、运动或面部表情可以不经意地披露他沉默的动机，甚至内容。
把头从分析师的视野中转开，用手遮住眼睛，在沙发上扭动，脸红可能是尴尬的表示。如果同时病人又心不在焉，把结婚戒指从手指取下，然后不断地把小指伸到里面，尽管她沉默，她似乎在向我披露她想到了性或对婚姻的不忠而尴尬。
她的沉默表明她还没有意识到这些冲动，一场斗争存在于披露的渴望与埋藏这些情感的对立冲动之间。
不过，沉默也可能有其它的含义。
例如，沉默也许是过去事件的重复，沉默在其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病人的沉默也许描绘了的原始场景的反应。
在这样一个情景中，沉默不仅是阻抗，而且是缓解痛苦的一部分内容。对于阻抗，有许多复杂的问题，总而言之，在大多数的临床情况下，沉默是对分析的阻抗，必须进行如此处理。
02
不愿谈
这是前面那种情形的变异。在这种情况下，病人不是完全沉默，但是知道自己不愿谈，或者他没有什么可谈的。极为常见的是，这种状态接下来是沉默。
我们的任务也一样：探索为什么或病人不愿谈什么。“不愿谈”的情况有一种或几种原因，我们要做的是使病人就原因进行工作。
我们的任务基本上一样，探索造成沉默病人意识中头脑里“没什么”的潜意识的“东西”。
03
表现阻抗的情感
从病人情感的角度观察，阻抗最典型的指征是在病人进行言语的交流时，缺乏情感的表现。
他的评论是乏味的，平淡的，单调的，缺乏情感。你会有这样的印象，即病人没有卷入其中，和他报告的事情是隔离的。
在涉及到应该有高度的情感投注的事件时，病人缺乏情感，这一点特别重要。一般来说，情感的不适切是阻抗非常显著的指标。
当思维与情感不一致时，病人的言论中有一种古怪的特性。
最近，一个病人在治疗时段开始时宣称在前天晚上他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性兴奋---实际上，”是他有生以来与他的新娘之间的“最大的性的快感”。
他继续描述这个经历，但是他缓慢而迟疑的言语和不断的叹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我感到困惑。
尽管言语的内容有明显的重要性，我能感觉到言语与情感是不相符的；某个阻抗在起作用。
我最终打断病人，问道：“那是一种巨大的兴奋，但是也令人感到悲伤。”他开始是否认，但接着他在联想中漂浮，告诉我这个奇妙的性经历象征着某个东西的结束；那是一种告别。
情况慢慢明朗了，他曾经推开了这样一个认识，即与妻子良好的性生活意味着告别他潜意识中存在的一直没有改变和满足的原始的幼年的性幻想。
04
肢体语言
病人在躺椅上呈现的姿势经常会揭示阻抗的存在。僵化、坚硬或卷曲的保护性姿势表示防御。
除此以外，在整个治疗时段或连续几个治疗时段内，任何没有变化的姿势总是阻抗的一个指征。如果你相对独立于阻抗，你在治疗时段内的姿势会有所变化。
过度的活动也表明某种东西正在以动作而言语进行释放。姿势与言语内容之间的矛盾也是阻抗的一个指征。
病人平淡地谈论某个事件，但是不停地扭动身体，局促不安，只是在谈论故事的一个片断。他身体的运动似乎要讲述故事的另外一部分。握紧的双拳，双臂交叉的紧抱在胸前，脚踝交织在一起，都是犹豫的表现。
而且，病人在治疗时段内坐起来，或者把一只脚放在躺椅外，表明他有逃离分析情景的愿望。
在治疗时段内打哈欠是阻抗的表示。病人进入诊室的方式，回避与分析师眼神的接触，或者做一些简单的谈论而躺在躺椅却不说话，或者治疗结束离开时不看分析师——所有这一切都是阻抗的表现。
05
谈话固着于某一时段
通常，病人在相对自由地谈论时，他言语性的素材中会有过去与现在之间的摆动。
当病人始终如一地，没有变化地谈论过去，丝毫不提及现在，或者相反，不停地谈论现在，没有偶尔涉猎过去，某种阻抗在起作用。
坚持谈论某个特定的时间段的事是一种回避，类似于情感、姿势等的僵化和固着。
06
琐事或治疗以外的事件
当病人在较长的时段内谈论肤浅的，不重要的，相对无意义的事件时，他是在回避具有主观意义的事情。
当谈话内容在重复没有任何扩展或情感，或者没有内省力的深化，我们不得不推测一定有阻抗在发挥作用。
如果谈论琐事出乎意料地没有打动病人自己，我们正在处理某种逃避的行为。缺乏内省和思考是阻抗的指征。
一般情况下，言语可以极其丰富，但不会导致新的记忆，新的内省力或更大的情感觉察，这是防御的指征。
这同样适用于谈论治疗以外的事——甚至是具有重大政治意义的事件。如果外部情况没有通向个人的，内部的情况，阻抗在起作用。（令人惊讶的是很少有病人谈论政治事件。在我的记忆中，印象深刻的是，我的病人中不止一人在甘地被暗杀后提到此事。附带说一句，每个病人都谈过肯尼迪总统之死。）
07
话题的回避
很典型的是病人会回避痛苦的经验。病人可以有意或无意这样做。涉及到有关性、攻击和移情方面的事尤其如此。
令人吃惊的是，有许多病人能毫无节制的大谈特谈，却仍然小心翼翼地成功地避开某些方面的事，尤其是他们的性或攻击的冲动，或者他们针对分析师的情感。
至于涉及到性欲，这些痛苦的方面似乎一定与躯体的感觉和某些身体的部位有关。病人可以用平常的方式谈论性的愿望和兴奋，但不愿提及某种特定的躯体感觉或使他们兴奋的冲动。
病人可以叙述性生活，但不愿简单、直接地提及身体的某个或某些部位。
同样，病人会用普通的词汇谈论烦恼或恼怒的感觉，实际上他们是指狂怒，想杀死某个人的感觉。
在分析的早期，针对分析师本人的性的或敌对的幻想也是病人极力回避的话题之一。
病人可以表现出对分析师的极大好奇，但会用最普通的词来谈论，不愿面对他们性欲的或攻击性的感觉。“我想知道你是否结婚了”或“你今天好像面色苍白，很疲惫”是此类幻想的含糊表达。
任何重要的主题偶然没有进入分析时间是阻抗的指征，必须进行这样的追踪。
08
刻板
病人在分析时间内反复出现的，没有任何变化的所有的习惯性行为必须看作是一种阻抗。行为不受阻抗的限制，总会有所变化。
确实我们都是有习惯的生物；但如果这些习惯没有明显的防御的目的，会产生某种程度的变化。
一些典型的例子如下：每次治疗的开始都要叙述一个梦或称没有梦；每次治疗的开始都要报告症状或抱怨，或谈论前一天的事。实际上，病人每次治疗都以一种刻板的方式开始表明阻抗的存在。
有些病人为了准备分析收集了一些“有趣的”信息。他们为了填满分析时间，或避免沉默，或做一个“好”病人，而搜集“素材”。
通常，一贯迟到，或一贯准时，这种刻板实际上表明病人是在阻止某种其它的东西，在回避某些事情。
特殊的刻板形式也可以表明病人在防御什么东西。例如，习惯性的早于约定的时间到达可能表明病人害怕来得太晚，一种典型的“如厕”焦虑，与害怕丧失对括约肌的控制有关。
09
语言的回避
使用陈词滥调、技术词汇或枯燥的语言是阻抗最常见的表现之一。
这表明病人在回避由他的语言所产生的生动的，有唤起作用的影像。其目的是阻止交流泄漏个人的秘密。
病人说“我不友好”意指“我狂怒”，是为了避免狂怒的影响和感觉，与此相比，“不友好”是个相对中性化的词。
在此应该注意，对分析师来说，重要的是跟病人交谈时要使用个体化的，生动的语言。
陈词滥调的使用隔离了情感，逃避情感的卷入。例如，频繁使用诸如“真正地”，或“我猜”和“你知道”，“等等”之类的词，总是回避的指征。
从我的临床经验来说，我发现“真正地”和“的确”通常意味着病人感觉到了他的矛盾情感，知道他情感中存在着对立的一面。
他希望他正在说的是全部的事实。“我真正的意思就是如此”是指我希望我真正的意思就是如此。“我真的难过”是指我希望我真的难过，但我知道也有相反的情感。“我猜我是生气了”是指我确定我是生气了，但我不愿承认。“我不知道从哪儿开始”是指我知道从哪儿开始，但从那儿开始我有些犹豫。
病人不断地对分析师说：“你知道，你一定记得我的姐姐蒂莉”通常是指，我一点也不确定，你这个傻瓜，你是否记得，因此我要用这种方式提醒你。
所有这些是特别微妙地，但通常是重复出现的阻抗的表现，必须这样进行识别。
不断的使用陈词滥调是人格阻抗，除非分析进行的顺利，否则不能进行处理。情感隔离的病人能够在分析的早期进行处理。
10
迟到、错过治疗时间、忘记付费
显然，病人迟到、错过治疗时间、忘记付费表明病人不愿来或不愿为治疗付费。
同样，这可以是意识化的，因此相对容易识别，或者从病人对此进行合理化的方面说，也可以是无意识的。
要处理后者，只有具有足够的支持性证据来面质病人，病人可能是主动的，无意识这样做以回避这个问题。
只有做到这一点，才能处理潜在的阻抗的来源。病人“忘记”付费不只是不愿失去金钱，而且是在无意识中试图否认他与分析师“只是”一种职业关系。
11
没有梦
病人知道他们的梦而忘记梦显然是在阻止自己记住他们的梦。
病人报告梦，但他们的梦表明他们在逃离分析，像找错办公室，或想到别的分析师，等，也是明显地极力回避分析情景。
我相信，完全不能回忆梦的病人具有强大的阻抗，因为这个阻抗成功攻击的不仅是梦的内容，而且是做过梦的记忆。
梦是唯一的通向病人无意识，被压抑的和本能生活的重要方法。
忘记梦表明病人拼命挣扎着不向分析师披露他的无意识，特别是他的本能生活。
如果你能在某个治疗时段成功克服阻抗，病人的反应可能是突然能回忆起目前已经忘记的梦，或者梦的新的片断会进入病人的脑海。
整个治疗时段充斥着许多梦是另外一种阻抗，也许表明病人的无意识的愿望是在分析师面前继续他的睡眠。
12
病人感到厌烦
病人的厌烦表明他在回避认识他本能的愿望和幻想。
如果病人厌烦，意味着他已经设法避开了对其冲动的意识丛面的认识，从病人的角度讲，他有一种由厌烦引起的特别的空虚的紧张。
当病人在分析中与分析师合作好时，他会急于寻找他的幻想。厌烦，不管它可能意味着其它什么东西，是对幻想的防御。
附带说明一下，应该阐明的是分析师的厌烦也许表明分析师在封堵他对于病人的幻想，一种反移情的反应。
这也可以意味着病人在阻抗，分析师的意识还没有觉察到阻抗，但他的无意识已经感觉到阻抗，使他不满意，不安和厌烦。
13
病人有一个秘密
显然，病人意识中的秘密说明他在回避一些事情。这是一种特殊形式的阻抗，对它的处理需要特殊的考虑。
秘密也许是病人想保持安静的事件，甚至是一个他不能即不愿说的词。
就此而言，所有能说的是一种阻抗；必须这样指出，但是要尊重病人，而不是挤压、强迫或请求病人说出他不想说的事情。
14
见诸行动
见诸行动是分析过程中经常出现的重要的事。不管它可能有另外的意思，它总是发挥阻抗的作用。
据我的了解，它是阻抗，因为见诸行动是以行动的重复代替语言、记忆和情感。
而且，见诸行动中总有某些扭曲。见诸行动有多重功能，但是它的阻抗功能最终必须进行分析，因为不这样做可能危机整个分析。
在分析的早期经常发生的一种简单的见诸行动是，在治疗以外的时间，病人向除分析师以外的人谈论治疗时段内的事。
这是一种明显的回避形式，病人为了避开或减弱某些移情性情感，把移情反应移置到了其他的人身上。
必须指出这是一种阻抗，同时必须探究它的动机。
15
治疗中频繁出现愉快的表现
总的来说，分析工作是严肃的。不会总是无情或悲惨，每个治疗时段不都是压抑或痛苦，但一般情况下，至少是一项艰苦的工作。
病人会有某种取得成绩的满足感，甚至偶尔会有成功的感觉。有时，一个正确的解释会给病人和分析师带来自发的笑声。
但是，愉快的治疗时段的频繁出现，过度的乐观和长时间的兴高采烈表明避开了某些东西——通常是其反面的东西，某种形式的抑郁。
快速的恢复健康，没有内省的不成熟的症状消失是类似阻抗的指征，同样必须处理。
16
病人没有改变
有时分析师与病人工作明显富有成效，然而病人的症状或行为就是没有明显的改变。
如果这种情况持续很长的时间，又没有明显的阻抗，必须查找某种隐藏的，微妙的阻抗。
如果分析有效并对病人产生影响，病人的行为或症状就会有预期的变化。如果缺乏阻抗的其它指征，我们可能正在处理一种微妙的见诸行动和移情性阻抗。
17
无声的阻抗
我在这里指的是那些难以控制的微妙的阻抗，当你远离分析情景考虑病人时，你就会经常想到这些阻抗。
当分析师自发地向别人描述他的病人时，他经常会感觉到这些类型的阻抗。
在一个甚至许多个治疗时段内，分析师不会觉察到这些阻抗，只有与分析保持一定的距离，你才能觉察到。
我们正在处理的是微妙的病人性格的阻抗，分析师应付这些阻抗有难度，或者就此而言难以识别它们。
很显然，分析师有反移情的成分，就像病人有性格的阻抗一样。让我举例说明：
我和一位病人工作了许多年，通过全面的判断，我认为治疗虽然进展缓慢，但还可以。
可以说我喜欢这个病人，对我们的工作满意。然而有一天我碰到了把她介绍给我的分析师，在回答关于病人最近怎么样的问话时，我发现自己说：“啊，你知道，她是个Qvetsch。[Qvetsch是意第绪语，意思是长期的“呻吟者”或抱怨者]，我对我的评价感到惊讶，后来意识到：
(a)这是精确的；(b)我以前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c)在我的无意识中我保护病人不受我对她的不满的伤害。从这次谈话后，我开始与病人以及我自己一起处理这个问题。
写在后面
以上所列是很不完整的。
当然，最严重的是忽略了由于移情导致的阻抗。
会有许多其它典型的阻抗的例子，也可能是我已经加到这个概述里的例子，但与我已经讨论过的例子类似。
让我举一个例子，一位病人阅读有关精神分析的书籍和文章，试图自己发现一些东西，这样就不会对突如其来的未准备的素材感到惊讶。
这与为了避免治疗中的空白或沉默而搜集素材的阻抗类似。
另外一位病人为了减弱他自己对分析师的反应，特别重视与其他分析师的社会化的友好接触，这类似于在治疗时间以外谈论分析工作。
在治疗时间里吸烟与其它的行为类似，代替了用语言表达情感和冲动等。
*本文节选自《精神分析的技术与实践》
责编：张月贤。我们对所有资料来源方、原文作者表示由衷地感谢和敬意！（如果涉及版权问题请及时联系我们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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