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新传媒常务副主编张进我是如何对抗抑郁

前段时间,媒体人朝格图因抑郁症离开了这个世界,第二天,财新传媒常务副主编、《中国改革》执行总编辑张进在其博客上写了一篇文章,记录了朝格图离开前他们的对话《痛惜朝格图君》。

张进也曾是抑郁症患者,年春患双相,半年后临床治愈至今。25日在鸿芷,他用抗争抑郁症的亲身经历告诉大家:对于抑郁症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两个字——信心。

要讲的内容很多,而时间有限,我把今天的讲演,集中指向两个字——信心。

从自身经历出发,我认为,对于抑郁症患者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信心;有了信心,就有了希望;失去了信心,结局很可能是悲剧性的。

那么,信心从哪里来?有人会说,有了意志和毅力,就会有信心。这不对。毅力和意志本身,并不能给予信心;相反,有了信心,会给予你毅力和意志,会让你承受痛苦的过程变得稍微轻松一点。

信心也不应该来自迷信,比如某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把灾难盲目乐观化的想法之类。

我的看法是:信心只能从科学来。这是唯一的路径。

接下来,我将以我自己三年来的历程为例,描述一下我是怎么一步步获得信心的。我甚至认为,如果说抑郁症对人是有益,那就是:当你治愈之后,你不仅仅获得了战胜疾病的信心,还获得了对自我的信心。人活天地间,最重要的就是自信。有了自信,面对这个复杂的世界,你就会无所畏惧。

患病过程

先叙述一下我患病的过程。

在患病之前,“抑郁症”这个词我是听说过的,但从来不觉得这个词和我会有什么关系;对它的具体内容,我也完全是想当然。人们就是这样,当某一件事并不真正触动你的实际利益的时候,即使它整天在你面前飘来飘去,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年下半年,不知不觉中,我的工作能力在下降。那时,我并不知道,抑郁症不已知不觉地袭来。

起先,只是发觉自己对于工作不那么应对自如了。我本来是一个做事情特别快的人,我的同事们称我为一把“快刀”。意指我编记者的稿子时,无论多么芜杂,我毫不犹豫,大刀一挥,“喀嚓”几刀下去,一篇稿子的模样就出来了。但年11月之后,逐渐发觉自己记忆力下降,反应不那么敏捷,处理问题也不那么决断;慢慢地,情绪也出了问题,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对吃、对玩,都索然无味;开小组会,我也不再滔滔不绝,放言高论。

其实,我的同事们比我更早觉察到变化,这大概就是所谓“旁观者清”。我记得一位女记者来问我:“张老师,你最近你怎么不怎么笑?也不怎么说话,也不爱吃。是不是同事辞职你心里难受啊?”我当时内心茫然,不明所以,只是苦涩地一笑:“大概是睡眠不好吧。”——那个时候,我唯一能自我解释的,就是睡眠障碍。每天睡眠的时间,从五六个小时,减少到三四个小时,困顿不堪。

到了年3月,两会之前,我的失眠已经发展到服用安眠药,也只能挣扎着睡上一两个小时。工作能力直线下降。

记得那时,我要做一个民政部部长的专访,先要设计一个采访提纲。过去,这是举手之劳;那时,千难万难。记得我打开民政部网站,想看看民政部最近做了哪些事情,李立国部长做了哪些讲话,硬着头皮看了半天,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或者说,看到的都是字,却不能把这些字连贯成一句完整的含意。

非常恐惧,却不明其原因。我后来知道,这就是抑郁症最明显的表现之一,生命能量的流失。很多人都想当然地认为,抑郁症就是心情不好,不快乐。其实不是。抑郁症对人最大的伤害,不是情绪好不好;正常人也有情绪不好的时候。不开心就不开心,有什么关系?谁能保证永远开心?开心不是生活的必备条件。抑郁症最痛苦和可怕的,是动力的缺失,能力的下降,这会让你觉得自己没有了存在的价值。

几天后,两会开始。我挣扎着编稿,到3月8日那天,编辑一篇消息,改写记者的一个导语,花了很长的时间,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完成。发完稿,我呆立良久,形神俱伤。

恰恰在那一段时间,因为各种原因,有几个同事先后辞职。3月9日中午,我打开邮箱,又看到了一个记者的辞职信。如果是从前,我会立刻惊跳起来,想方设法抚慰、挽留;但那天,我极其漠然。只简单地回了几个字,表示同意,因为已经没有能力表达更复杂的感情。在内心深处,一个苍凉的声音在说:“走吧,走就走吧;我也干不动了,你走我也顾不得了。”

第二天,我就开始休假。起先以为,脱离工作,休整几天,恢复睡眠,就会好。哪里知道,半年的病程由此开始。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是一个不得不正视疾病、承认疾病、处理疾病的痛苦过程。

之所以痛苦,是因为你必须接受自己是一个病人,而且是精神病人。医院看病是非常消极的,医院,挺几天就过去了。看病程序也不懂,医保卡也不会用。此时,医院,而医院;而且医生告知,隔一个月就要来复查一次,至少要吃半年的药。当时知道这个情况,简直要崩溃,医院各科室,如同行尸走肉。

尽管非我所愿,也在劫难逃,我开始了长达半年的痛苦煎熬过程。一个关键原因,就是误诊。

误诊了什么?半年后我才知道,我得的其实不是抑郁症,准确的表述应该是“双相情感障碍抑郁相急性发作”。因为诊断错误,致使治疗方向错误,白白耽误了半年的时间,承受了半年的痛苦。

不过,时至今日,我并不责怪我的第一个医生。因为抑郁症是一种非常特异、非常复杂而微妙的疾病,很难把握,我们要允许医生犯错误。我的第二个医生非常客观公允。有一次,当我在他面前流露出对第一个医生的埋怨时,他对我说:“我对你的诊断,是他的误诊的肩膀上进行的。”听了这句话,我心中的怨怼涣然冰释。

这半年的痛苦很多,为了节约时间,不细说了。纯粹地展示痛苦没有意义,重要的是从痛苦中有所发现。

这里,我只想挑出来说一个问题:自杀。

在病愈后,我接触了很多患者,我发现,绝大多数抑郁症患者,都有过不同程度的自杀尝试。有的只是意念,有的是计划,有的甚至有所实施。我后来在一篇文章《抑郁症患者为什么容易自杀》中,专门解释过这个原因。对于一般人来说,想象自杀是非常悲哀和恐怖的事情,但是,对于抑郁症患者来说,想象自杀,完全是另一种感觉。晚上,当结束一天的煎熬后,随着思绪,想象着自杀,甚至有一种放松的解脱感。

可怕就可怕在这里。

尽管如此,即使在最痛苦的时候,理智仍然告诉我,不能自杀。因为责任还在,没有理由、没有资格去死。好在抑郁症患者即使能力缺失,理智并不受影响。那时,我能够做到的,就是用理智提醒自己,不要让自己具备自杀的条件。比如,等电梯的时候,我会有意识地让自己离开窗口,以防某个时刻突然冲动一跃而下。

推而广之,我想对患者说的是,如果你决定坚持下去,不自杀,那么,在整个煎熬全程中,你要有意识地让自己不具备自杀的条件。

在那半年时间里,既然理智告诉我不能死,那么,尽管看不到任何希望,没有任何信心,我还是以“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坚持做到几件事:一,不自杀;二,按医嘱吃药,一粒都不少;三,努力多吃一口饭,增强抵抗力;四,体力允许,哪怕多走一步路也行。——这是我无师自通的方法,后来,对每一个向我求助的患者,我都这么嘱咐。

临床治愈

转机在半年后出现。非常幸运地,6月底,我找到了一个医生,医院的姜涛。

起先,友人在“好大夫在线”网站上发现他很受患者好评,就抱着碰运气的心态挂了他的号。当时我非常非常没有信心;这就是今天我做这个讲演的主旨,重要的就是信心。如果我当时能够有信心的话,那么整个过程会变得轻松得多,承受的痛苦也会少得多。

换姜涛治疗,也不是一帆风顺。他对我使用的是联合用药法,下药很猛,第一次就给我开了六种药,同时服用,每天服药多达16粒。副作用很强烈。

时至今日,我评价姜涛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医生。他的了不起,不仅仅是医生高超,更是医德好。这里我说的医德,还不是工作态度好、不怕苦不怕累之类,而是指他敢于担当。在当今医患关系恶劣的情况下,很多医生为求自保,以不出事为原则,放弃责任,选择稳妥治疗方法,而不管疗效如何。姜涛则敢于负责,能够从患者利益出发,选择最适合患者的治疗组合,而不惜为之承担风险。

这个风险确实存在。他给我开的六种药,服用一周后,没有任何效果。复诊时,他思考了一会,修改了药方,剔除了一两种药,又换上一两种。我那时完全不懂,听之任之,是以“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消极心态在坚持着。

接下来的两个多星期,是最煎熬的日子。副作用集中显现。最困难的时候,走路踉踉跄跄,手抖得抓不住筷子,喉咙发不出声音。

期间,我曾经给姜涛发短信,告知副作用太大。他回短信说:“实在撑不住,把舍曲林减半粒,一周后再加回。”我问:“减的目的是什么?”他回答:“只是让你的身体能够承受,最终还是要加回来。”我想,这只不过是延缓时间,何必?因此坚持不减量,就这么熬着。

转机在换药后的第19天出现。其实此前两天,就已经有迹象,甚至非常清晰,只是在当时不为人所知,甚至也不为自己所知。

什么迹象?那几天,一个朋友来看我,他的女儿的玩具魔方忘记拿走。百无聊赖中,我坐在沙发上,拨弄着魔方,后来,居然把魔方的一面完整拼了出来。

从那以后,我开始玩手机。这个手机是在病之前买的,病后一直没有开发它的功能。有天,我看到屏幕上一个图标,叫







































世界并不像人们所描绘的那般好坏参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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